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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工坊里柔和的灯光,空气中熟悉的漆味,窗外淅沥的雨声,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。我的世界被压缩到掌心这方寸之间——一张泛黄的照片,一把冰冷的钥匙。
照片上,父亲苏靖城眉眼带笑,意气风发,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母亲,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母亲林薇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,笑容温婉,依偎在父亲身旁。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幸福,那么鲜活,与家里那两张冰冷的黑白遗像判若两人。
而他们身边的陆唯中,陆时晏的父亲,那个我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、永远不苟言笑的商业帝王,此刻却像个亲切的长辈,一只手搭在我父亲的肩上,姿态亲密无间。
我的手在颤抖。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,像一个被精心构建的谎言,此刻被这张小小的照片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。我不是什么孤儿,不是被“北极星”从人海中随机挑选出来的工具。我的身世,从一开始就与这一切盘根错节。
我拿着照片和钥匙,像个梦游者一样走出工坊,穿过庭院。雨水打湿了我的裤脚,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,却无法让我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。
爷爷正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,面前放着一套紫砂茶具,袅袅的茶烟在他布满皱纹的脸前缭绕。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,脸上没有丝毫意外,只是平静地看着我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藏着我看不懂的哀伤和释然。
我没有说话,径直走到他面前,将那张照片和钥匙“啪”的一声拍在桌上。茶杯里的水被震得漾了出来,在深色的木桌上留下一点湿痕。
“爷爷,您是不是一直有事瞒着我?”我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。
爷爷沉默地看着桌上的东西,良久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那声叹息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“丫头,坐吧。有些事,也该让你知道了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,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、早已写好结局的故事。
“你父亲,苏靖城,不是你以为的普通手艺人。”爷爷的声音悠远而缓慢,将我带回了那个我从未经历过的年代,“他是我们苏家几百年来,最有天赋的漆艺匠人。你现在会的那些,不过是他当年玩剩下的皮毛。他能把大漆玩出花来,‘犀皮’‘戗金’‘螺钿’‘莳绘’,无一不精。尤其是‘犀皮漆’,他做的东西,纹路如同行云流水,变幻莫测,连故宫博物院的老师傅看了都自叹不如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,这些事,我从未听爷爷提起过。在我模糊的记忆里,父亲只是一个终日待在工坊里、沉默寡言的男人。
“你母亲,林薇,是镇上来的知青,也是个才女。她懂画理,通音律,是你父亲的灵感来源。他们俩,一个是天生的匠人,一个是诗意的灵魂,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爷爷说到这里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似乎是在润湿干涩的喉咙,又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。
“那……陆唯中呢?”我终于问出了关键。
“陆唯中……”爷爷重复着这个名字,眼神变得复杂,“那时候,他还不是后来的陆先生,只是个喜欢到处搜罗老物件的年轻人。他有眼光,也有魄力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看到了你父亲做的一只犀皮漆茶碗,惊为天人。从那以后,他就成了苏记漆坊的常客。”
“他们成了朋友,无话不谈的朋友。一个懂手艺,一个懂市场。你父亲痴迷于技艺的创新,而陆唯中,则看到了将这门古老手艺发扬光大的商业前景。他们一拍即合。”
“他们一起成立了一个工作室,专门研究和创作高端漆器艺术品。你父亲负责创作,陆唯中负责推广。很快,‘苏记’的漆器就在那些顶级的收藏圈子里打响了名气,一件难求。”
爷爷的话,为我揭开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过去。原来我们家,也曾有过那样的高光时刻。
“那……北极星呢?”我指了指那把钥匙上的徽记。
听到这三个字,爷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。他放下茶杯,声音沉了下去:“‘北极星’,这个名字,最早就是你父亲和陆唯中一起想出来的。”
我如遭雷击,怔在当场。
“你父亲说,大漆髹饰,经千年而不腐,色泽不变,如同黑夜里永恒闪耀的北极星,指引着方向。他亲手设计了这个徽记,做了这把铜钥匙,作为他们友谊和事业的见证。那时候的‘北极星’,是一个美好的愿景,一个想要守护和传承传统工艺的梦想。”
“后来呢?后来发生了什么?”我急切地追问。我知道,这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。
爷爷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:“后来……陆唯中的生意越做越大,他不再满足于只做一个艺术品的推广人。他成立了投资公司,也就是现在‘北极星资本’的前身。他开始用资本的方式运作一切,追求利润,追求效率。他和你父亲之间,开始出现分歧。”
“你父亲认为,手艺是需要时间沉淀的,是人心和温度的凝结,不能用冰冷的商业数据来衡量。而陆唯中认为,再好的手艺,如果不能转化为商业价值,最终也只会被时代淘汰。他们争吵,激烈的争吵。但因为多年的情谊,他们始终没有撕破脸。”
“直到……那件事的发生。”
“什么事?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直到你父母的那场‘意外’。”爷爷一字一顿地说道,每个字都像一块石头,砸在我的心上,“他们去邻省参加一个工艺品博览会,回来的路上,车子冲下了山崖。所有人都说,是雨天路滑,司机操作失误。”
“不是意外,对不对?”我看着爷爷的眼睛。
爷爷闭上了眼睛,痛苦地点了点头:“你父亲出事前几天,曾经很不安地跟我说,他发现陆唯中的公司里,有些人手脚不干净。他们背着陆唯中,利用‘北极星’的名义,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,似乎是想把公司的主导权抢过去。你父亲收集了一些证据,准备在博览会回来后,亲手交给陆唯中。”
“然后,他们就出事了。证据,也消失了。”
真相的轮廓,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清晰。我不是被随机选中的K-7,我是苏靖城的女儿。他们选中我,训练我,让我去接近陆时晏,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。他们看中的,或许根本不是我的能力,而是我的身份,我的血脉。
“你父母走后,陆唯中来过一次。他一个人在工坊里坐了一整夜,第二天走的时候,他把这把钥匙交给我。”爷爷指了指桌上的铜钥匙,“他对我说,苏家的手艺不能断,但有些事,你不能知道得太早。他让我把你父亲以前专用的那个工作室锁起来,并且发誓,在你真正能独立扛起‘苏记’这块招牌之前,绝不能让你进去。”
“他怕我被牵扯进去,怕我重蹈父亲的覆辙。”我明白了。陆唯中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。
“或许吧。”爷爷的语气有些复杂,“从那以后,他就再也没来过。而‘北极星’,也彻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,一个吞噬一切的资本巨兽。”
我拿起那把冰冷的铜钥匙,紧紧握在手心。我的身世之谜解开了,但更大的谜团却笼罩而来。
当年的“意外”到底是谁策划的?陆时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?他知道多少内情?他送来这个盒子,把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我,他的目的又是什么?是想让我为父报仇,搅乱北极星的内部?还是他本身就是幕后黑手之一,这只是一个更深的陷阱?
无数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,但我知道,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。
“爷爷,我父亲的工作室,在哪里?”我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他。
爷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我是否已经准备好。最终,他缓缓站起身。
“跟我来。”
他带着我穿过堂屋,绕到后院。后院的角落里,有一间独立的厢房,比其他的屋子都要小一些,门窗紧闭,一把巨大的铜锁挂在门上,上面早已锈迹斑斑,布满了岁月的痕迹。
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的禁地。我只知道这里堆放着一些旧东西,爷爷从不让**近。
爷爷颤抖着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,在里面翻找了许久,才找到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钥匙,插入了锁孔。
“咔”的一声,锁开了。但爷爷没有立刻推门,而是转过身,将那把我手里的、带着北极星徽记的铜钥匙拿了过去。
“开门的,应该是你。”他说。
我接过钥匙,深吸了一口气。我知道,这扇门的背后,不仅仅是我父亲的遗物,更是我命运的转折点。我将不再是那个只想逃离的苏晚,也不再是那个没有过去的K-7。从推开这扇门的这一刻起,我将作为苏靖城的女儿,去走完他没有走完的路。
我将钥匙插入门上那个隐藏在木纹里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钥匙孔里。
钥匙和锁孔完美契合。
我轻轻一拧,随着一声沉闷的机括转动声,那扇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木门,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。
一股浓重的、混杂着木料、生漆和尘土的味道,从门缝里涌了出来,扑面而来。
那是属于过去时光的味道。
陆时晏陆唯中结局是什么 陆时晏陆唯中免费阅读全文 试读结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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